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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鼠猫】君子于役-上33 by:firefish

三十三假作真时真亦假

 

慧觉拍了拍白玉堂道:“辽国既然知道昭儿失踪,必是要找的。施主觉得,昭儿听到此消息,是否也同施主一样的心境?”

白玉堂被慧觉说的又是一愣。眉头不由也皱了起来。乃听慧觉道:“施主,老衲也是看着昭儿长大的。对方若不是有些手段的,何至于,他这般如临大敌。”

白玉堂这想慧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还是觉得说不过去。

“可是,这里是京城。这纷纷扬扬的消息,怎么可能是假的。”

慧觉道:“这一点,老衲也想不明白。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昭儿若是到了听到这个消息,怕也是要坐不住的。”

“可是……”白玉堂似乎刚想说什么,又突然想明白了原因。“大师是说,展昭从辽国失踪,他们还没有他的消息。怕来京城说出什么来,所以设下这个计策?可此事就算不实,却是无风不起浪。否则这开封境内,怎逃得过开封府的耳目。”

白玉堂说完,也不再言语下去。只信了一事——这次的对手,他之前,却还是料得偏差了。

 

继而,他忽然有一个很离谱的想法。——不会,连包拯都不能相信吧。

但又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展昭若是怀疑包拯,必然还是不会去开封府的,这一做法并没有意义。

那么应该是开封府内,有了奸细。

可是却为什么要以卢珍相试,四大校尉同展昭的感情,尚远比大哥他们同展昭要好。

 

——

若是卢珍因此真的被处斩,五义和展昭岂不是真的势同水火了。展昭囚他在前,四义为了救他离开京城。卢珍出事虽实则同展昭无关,奈何这笔账,怕是还是会算到展昭头上的。

而如果展昭真的假意投诚,到京城要找包拯,听闻此消息,想展昭对他的歉意,想必很有可能会对卢珍关心则乱。

 

 

这一手,看似简单又不着痕迹,实则……果真是,京城之内,步步成营!“晚生多谢大师提点。”

 

慧觉似乎看出了白玉堂的想法。见他果然是玲珑的心思,不觉更有几分欣慰。

“施主知道的,想必要比老衲多的许多。只是老衲对这开封府没有感情,故而比施主容易看的明白一些。”

白玉堂听出慧觉似乎有言外之意,乃问道:“大师可是打算离此处了。”

慧觉不由感慨白玉堂敏锐。他本来还说要多留几日,但刚才看白玉堂遇事虽然偶有冲动,但稍加提点,已能明白,便确实起了放手的意思。“老衲受方丈之托,送施主到京城。如今施主人既到了,老衲也当回去了。这世间有些事情,我们出家人,也是不当管的。江山代有才人出,施主保重。”

白玉堂明知道慧觉此行不会单是为了云游,但也没想到竟然是为了专程送他。

“我又不是小孩子。”

慧觉莞尔。“京城路险,不比去少林一行。幸而他们要找的,主要还是昭儿,施主此时此境,正是查探的好机会,老衲和施主同来,岂不是给施主省些气力?”

“大师不怕他们怀疑展昭回去少林寺么。”

慧觉摇了摇头。“他们一方面,并不知道昭儿是否同你一道。再一方面,也不知道昭儿究竟什么想法。否则,怕是也不会以卢小施主相试。”

白玉堂闻言,心中不由再是一惊。被打死的一条命,卢珍的一条命,在对方那儿,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试探而已。展昭若是不回京城,便不过一场儿戏一般。

 

而展昭,其实也确实,从未打算回京。

 

*  *  *

 

他自村中出来之后,一路上,心中虽对村中发生的事稍有疑惑,可整个事情本就疑点重重敌友难分,他一路下山又确定无人跟踪。这样的机会太难能可贵了,他不能错过这样的时机,他不能容许杨业的事情被坐实。绝不能!

所以即使是冒险,他也要到南京去走上一遭。

 

若是骑马,去幽都府的路程原本是三四日的光景。但因展昭无马,大山之中,闹出个偷马的事情,怕动静过大。又偏只能夜行,乱世密林之中,夜路之间有时半点月光也无,实在难走。故而这一程,竟是走了十日有余。展昭想来也不曾料到这般耗费,不由心下着急。

 

然则幽都府相去半载,整个竟都变了样子似的,一片死寂。路上的行人各个披麻戴孝,敛口不语。

萧后新丧,举辽哀悼,笑语不行,这本也不怪。可是竟然到了全城好像禁了言语一般,却是大违常情。

展昭不敢明着询问,心中虽然着急,也只能仰仗着深厚内力,干那梁上君子,偷听偷看的行当。这便又多费了许多时间。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三日之后,渐渐弄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北院的耶律和宏,因长年不满萧后摄政大批任用萧氏族人,故在幽都府搜出了一个疑似杨业的人之后,便对全幽都府下了禁言令,名义上是为了哀悼太后去世,取消一切娱乐活动。实际上主要却是禁止本地人在各处茶馆酒楼谈论杨业之事。而就其目的,不过是为了利用此事,夺取在南院萧逸风这里的说话权。不论怎么说,若是在展炎府中发现了杨业,那么这个任人不清的罪名,萧逸风父子怕是怎么都躲不过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萧震和萧逸风才没有在明面上对展昭动手。他们实际上更加需要展炎的否认,来维持这个现在对于他们而言同样幽昧不明的局势。北府的蛊毒,北院发现的杨业,以及萧后的突然病逝,都使得他们不得不暂时缓下对展昭和展炎的处理。即使他们心中再如何怀疑展昭。这种平衡,有的时候就是如此微妙。

 

问题只是——杨业,是否尚在幽都府?!

 

展昭转着手中的剑柄,心中盘算着下面该怎么办。哪知眼角的余光一扫,竟见自己身旁的水潭里,映出个蓬头垢面的倒影,不由大骇。猛然抬头,却哪里有人。再一瞧,不由自嘲地笑了起来。——那竟是他自己的倒影。

原来这几日他因为不敢公开露面,食物基本靠偷,住宿基本没有,更别提洗澡换衣服了,竟是愣把自己搞的连自己都不认识了。这么想着,却忽然觉得也好,可以明儿去大街上吓人,不用餐风露宿了。

 

正自想着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骑奔马的声响。展昭耳利,听出这骑马,乃是从北面城外如来的。听声音,马上人十分善骑,同那马配合得极好,故而蹄声飞扬轻跃。这声音,是朝着王府的府邸去的。

展昭微微挑眉,想了想,也无什么可以顾虑的了,飞身朝着那马蹄声停止的地方去了。

这王府,他被囚了大半年,又住了大半年,好歹还算得上是熟悉的。只是他之前也探访了两次,却连个人影子都没见着,只好放弃了打探的心思。想不到,竟然真是被他漏过了。

只见此时王府中展炎次子展泽的屋中亮了一盏灯,里面隐隐有人说话。

 

展昭不敢大意,只趴在在稍远一点的房梁上细听。

只闻得屋里传出展泽和另两个男子的声音。其中一个听起来苍老一些,另一个还有些气喘,大约是骑马过来的那人。

 

只听那个年老的人声音中有几分不悦:“怎的去了这许多时候。”

后一人只低声回道:“不知那军中出了什么变故。那汉人的探子,就是没将消息传到杨家小子的耳朵里。属下无奈,等了几日,不见消息,只得……回来复命。”

“废物!”

两人正说着,却听展泽的声音淡淡传出。“你便确知,不是杨文广那小子按兵不动么。”

“这怎么可能。杨业是他爷爷,他们汉人最重的便是这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道理,怎么可能听说他爷爷在我们手上,没有半点反应?”

展泽嗤笑了一声。“你想他如何反应?”

那老人听展泽这一问,不由一愣:“这个……”

展泽续道:“耶律大王,且不说,我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杨业。他至今也没有承认他便是杨业,即便他真的是杨业,杨文广也是不认得的。他就算要来救,他手下难道就不会有人拦着么。你把杨家未免看得也忒简单了吧。你看,我那汉人的老子,若是当真为了保护杨业才留在这里,他过去也不过是个副将,你觉得像他这样的副将便会少么。杨家的人哪里会这么没脑子的来幽都府救人。再有,上次四鼠来这处,已经吃了言语不通的亏,你还全城禁言,谁来啊。”

原来,那老者竟然就是耶律和宏。只听他被展泽这一激,不由破口大骂起来。“你这小杂种,竟敢教训我!以为你自己了不起么!不是看在你娘的份上,我还能坐着跟我说话?!”

展泽白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耶律大王,我可是好心好意的在提醒您。这话我又不是第一次说,犯得着么。再者,我可说清楚了,杨业的事情,是你们接到的匿名密报,还不知是真是假呢,到时候万一事情不实,您可待如何?萧家父子几个,可都不是吃素的种。不如您还是听听我的主意。”

 

展泽说完,屋子里就安静了下去。展昭看见有一个高大是身影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随即听耶律和宏道:“便是假的又如何,反正汉人没一个好东西!”

展泽摇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他说着,看了一眼屋中的另外一人。那人也算懂眼色,立即自动退了出来,自己到另一处去了。——看起来,这府里头,还真住了不少的人。展昭不明白,自己前两次过来,怎么会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他却不知道,其实那都是展泽的一手安排。

 

只听展泽等了一会儿,才道:“耶律大王,没有我父亲和我弟弟,这次的仗,怕是没有这么顺利吧。而且,您老要搞清楚,萧大王可不是汉人,这事情若是最后被萧大王证实是假的,那您这栽赃嫁祸的罪名,怕是逃不掉的了。您难道没有想过这一点么。”

 

“呃……”

展昭看到耶律和宏又走了两圈。不由心底泛起了一丝奇怪。这南院的萧逸风可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怎的同他对等的北院大王竟如此的没有主见。他却不知道,契丹以骑射为先,历来是游牧民族的一支,族内崇尚的主要还是力量方面的技巧,对于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并不如何拿手。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展昭才能因武艺卓著,赢得辽人的部分认可。

 

正在展昭琢磨的时候,却听耶律和宏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展泽笑了笑:“你真的想听?”

“废话!”

展泽点点头:“那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得立下字据,如果事情成了,可不准反赖。”

“谁要赖你的,罗里吧嗦的,什么字据。”

“事情真假未明,你我心知肚明。所以,我的汉人老子你可以绑了去,但是这幽都王的爵位,可要留给我。我哥哥展膺左右已经是个废人,你也得饶他一条性命。就这样,你立下字据,我便告诉你该如何办。”

 

耶律和宏果然依言给展泽写下凭据,展泽还挑三拣四咬文嚼字了一番。这才叫耶律和宏附耳过来,轻声对他说了一番。展昭因为离得远,饶是他那样好的耳力,也没有听清展泽究竟说了什么。

 

只听展泽说完之后,耶律和宏一个劲的说妙。

展昭却被闹了个一头雾水,心底不禁开始想:不知道那杨业,究竟是真是假。可是隐隐又觉得,其实那杨业必是真的,所谓的真假未辨,不过是展泽为了给自己某个好后路,好前程的手段罢了。

 

果然,耶律和宏从展泽屋中离开不过半个时辰,展昭刚找到个可以藏身休息一下的地方,就见一道人影匆匆略过。

展昭何等的眼力,一看那身影,便知道是自己的二哥展泽。因着刚才的疑问,想着此等机会怎能错过,便也跟了过去。

只看展泽三转两转,一纵身,足尖在高墙上踩了两下,翻身到了府墙外面。又走了一阵子,拐到一处小巷,走近一间石头搭起的小屋子。屋子里随即传来开锁和铁门打开的声音。

展昭掠到屋顶上面,原想揭块瓦片起来看看。却忽略了辽人的房屋结构和汉人的不同,而幽都王府是按照汉式结构所造,所以其实他对着这屋子,竟是束手无策。也没有办法,好在这屋子当真简陋,他便找到一处略有些透光的地方,想偷眼往里面看。可惜依旧什么也看不见,还是只能靠听。

只闻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谢谢这位侠士了。其实老朽也就如此了,侠士不必总是冒险过来。”

展泽并不出声,只听到一些拔瓶罐之类的响声,然后听到锁链响动。展昭凭经验揣测,约莫是在上金疮药之类的。

 

隔了良久,才听展泽道。“老先生,我也不知道,您究竟是不是杨业老英雄,但您要记得,杨家若是派人来接您,是定不会问您是不是杨老英雄的。他们一定会找个认得您的人来。所以您既然不承认,就不论见到谁,都千万勿要承认。您可明白的。”

 

那头的老人迟疑了一下。“侠士是说,辽人打算假装杨家的人来骗……”他说到一半忽然咬住了话头。“呃,可是老朽真的不是杨业,你们真的搞错了。”

 

后面也没有再传来展泽的声音。但展昭却是吃惊不小。——展泽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只听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铁门再次被打开,又有上锁的声音,展泽的身影从屋子里出来,匆匆消失到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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