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工作室

【猫鼠猫】上邪之蒹葭-23 by:firef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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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黯夜

 

白玉堂同展昭到过大理寺的第二日,法镇渊就很难得的也拜访了席云的府上。所谓来者不善。

大理寺右丞端起飘着龙井幽香的杯盏,看了侍立一旁的伊扬一眼。

伊扬于是朝着席云请辞:“相公,那我先下去了。”

这让法镇渊很有些惊讶于他的体察人意之能。虽说当下人的,本都善于揣摩主人的心思。但是伊扬依旧是不一样了一些。

他放下杯盏:“席大人,我这几日,听到一些于大理寺的风言风语。相信席大人也有所耳闻了。”

“法大人可是指的最近发生的几起命案?”

法镇渊点头。“不知道席大人知不知道,那死去的高元清和张灏,可是王推丞的得力臂膀。他刚才还来找了老夫,希望我协助开封府彻查此案。”边说着,他边用那双泛着一丝苍老时候才显出的清光的眼,古井无波的凝视着对面的人。

席云先是一愣,没有明白对方所指。

一个思量之间,才明白对方竟是直接怀疑到了自己的头上。脸上立即就变了颜色。他细细打量法镇渊,依旧一丝波动也看不出来,更无法确定对方只是误打误撞,还是真有所指。表面上哈哈一笑:“法大人您看,我这不是正在查陈琳的那件案子么。您知道的,我办这种事情的经验不多,这案子的症结,还望法大人明示。”

“哦?席大人真的不明白?”

“诶呀法大人,您就别为难我了。”

法镇渊冷叱一声:“为难你?席大人,老夫老朽了,应当是我让你不要为难我。席大人这金屋藏娇,藏的可好得很呢。”

他说完停了一会儿,看席云不说话,续道,“席大人可知道,大理寺一夜之间死了四个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这四人,都夤夜不归,这种话传出去,席大人怎生同圣上交代?莫非夜不归宿,在寺中查探陈琳公公的下落不成?”

这一句“金屋藏娇”,外加一句“陈琳公公的下落”,席云的心中便开始有些没底起来。

心中如此想,却是先拉下了脸:“法大人啊,你是想说,他们四人夤夜不归遇难,是本官的责任么?你我出任这大理寺左右丞,大理寺卿正位悬空,你如此推卸责任,究竟居心何在?哼,是谁金屋藏娇,还不知道呢。”

法镇渊闻言,只是笑了笑,啜一口杯中的茶:“这金屋里藏的是谁,席大人你心知肚明。莫要同我来打这官腔。昨日那展昭和白玉堂皆已经来过了,圣上不怪罪他二人的意思甚显。老夫也不想横生事端。此来只是来告诉席大人,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放下手中的茶水,扬声道:“法忠,走了。”

外面的法忠于是应了一声。法镇渊起身振袖,又看了席云一眼,转身快步推门而出。留下屋中的席云,缓缓皱起了眉头。

 

他想了一会儿,将伊扬叫到了身边。

“扬儿,我有一封信,你去帮我送到甜子巷邀客居的掌柜那里去。”

他边说着,边将一封红漆封口的信笺交到伊扬手中。伊扬接下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头,脑海中霎时划过了白玉堂那犀利清薄的眼。“相公,扬儿多口一句。”

“嗯?”

“当此多事之时,扬儿觉得还是不动为上。”

席云闻言皱眉:“你是不想去么。”

伊扬见对方动怒,觉得也还是别再多说的好。只是,他太知道那人的手段,自己这一出去,怕是不被人家看见都难。只但愿,席云这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

 

只是这次伊扬都猜错了,席云这既不是调虎离山之计,白玉堂和展昭也没有在路上动手。

其实伊扬出门这样的事情,根本无需白玉堂和展昭,开封府自有专事监视跟踪的衙役会办。唯一的不同是这一次陈斌主动请了这一差事。所以他也就见到了一件十分离奇的事情——他竟然看到了昨天那具死在醉和春的尸首的主人!

这一发现,另他险些吓得背过气去。于是一时也忘记了跟踪的差事,跌跌撞撞的跑了回去复命。

展昭听闻后看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也正巧看向他——杀死嫣柔,难道只是为了她的那副皮囊?

“你说你是在客栈中看到嫣柔的?”

“是啊。”

“还有什么别人么?”

“还有那个岳彩馨。”

白玉堂挑眉:“难道说他们是搬家了?”

“距离倒是很近。做回头客的生意,倒是也够她们生活的了。”

陈斌听着展昭同白玉堂这一搭一档,急得都快哭了——这两位爷,听事情到底听不听重点?!

“可是那个嫣柔,不是死了的么。”

“是啊。展大哥,昨日那具尸体,确实是嫣柔姑娘的没错吧。”

展昭正色:“不会错的。”他说完,笑着看向陈斌,“小陈啊,你过去可去过醉和春?”

陈斌被展昭问了个丈二和尚,急忙否认道:“没有没有,展大人,我怎么会去那种污秽之地?”他刚说完,就感觉到身上一阵发冷,这才想起来白玉堂似乎曾经去过醉和春,还在那儿着了人家的道。这个事情全府上下,基本都缄口不言,但是私下里还是传的风风雨雨。

想想自己昨日还是被他救的,也不便发作,只好缩了缩脖子。

展昭看他否认得快,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不要紧张。我和五弟的意思是,那个嫣柔必是假的,只是那老鸨认得我们两个,你善于观察,所以想你去那客栈看看情况。”

 

三人正说着,又一个差役过来找展昭。说是包大人叫。这边陈斌正有苦难言,张口还没诉苦出来,不想展昭就起身要走,急道:“展大人,您这不是为难我么。”

展昭笑着拍了拍对方:“我相信你。”就和白玉堂转身出去了,留下陈斌一头雾水闹不明白他一向敬重的展大人今儿怎么改了性子。

 

白玉堂出门后却似笑非笑的盯着展昭看。

展昭依旧是那一脸温雅如煦的淡淡笑意,看的白玉堂不知道为什么,想去拉这张精制的假面皮。又觉得这人着实很有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了,领你的情。那陈斌也被你折腾得够惨了。”

展昭于是终于微微沉了脸色:“只是不喜欢人家觉得可以随意将想法加诸于我。”

白玉堂嗤笑一声。“言不由衷。”

展昭侧头:“你知道,又何必拆穿我。”

白玉堂闻言哈哈大笑。展昭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两人到包拯那边,才知道是关于秦国风和周助的事。小皇子赵昕上月得了一种怪症,御医们至今束手无策,今晨皇上叫人发了皇榜,招能人义士。据说秦国风在贴榜的当场看完就揭了榜,然后带周助入宫去了。

展昭皱眉,转头去看公孙策:“公孙先生,可曾去看过小皇子的病情?”

公孙策摇头,“学生听闻王守御医生说,小皇子的症状奇怪,其实更像是中毒。但是宫内御医都不敢随便说这个事情。偏看了半天,又看不出关键所在。皇子年幼体弱,谁敢乱动,便一个个都谨小慎微的将责任推了出去。”

“大人莫非觉得,小皇子的病,同秦国风有关?”

包拯但笑:“本府只是感觉,这事情一件件的都开始浮出水面了,那么,我们自然就能够离真相近一些了。”

 

展白二人又两度夜探大理寺,并没有什么发现,既没有见到岳彩馨,也没有找到那七具尸体的颅骨。席云更是一切行止如常。陈斌万般不愿的去了一次邀客居,点了几个小菜,战战兢兢的同嫣柔聊了几句。可是要说他的观察之能,那倒真的不是盖的。虽然战战兢兢,还是立刻发现这个嫣柔有些不对劲儿,手骨很硬,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的不自然。于是他突然想起了展昭同白玉堂说的“假嫣柔”。因为钦慕展昭的缘故,所以他也听说了一些江湖中关于易容术的传闻。只是,这个也离谱了吧。——然而他不知道,人在死后,往往容颜和生时已是大相庭径,加上嫣柔是站门的姑娘,同她真正相熟的人并不多,人们之所以觉得这个易容相似,不过是因为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听到岳彩馨叫了对方“嫣柔”。

 

将此信息回报了府内之后的又一天,事情终于如包拯预料的那样爆发了。

先是马汉和赵虎一先一后开始出现昏厥,嗜睡,复视等病状。公孙策在为两人诊断的时候,在他们身上发现了一个不大的咬痕,似是蛇臼噬咬造成。问两人,都说不知何时造成的。但因为从伤口看来,已有愈合之势,一时公孙策也道不出原委。世上虽然有些蛇毒是隔时发作的,但是因为这类蛇居于南方,除非有人刻意带来,决计不会在东京出现。

又过了一日,张龙在办案的时候感觉到脚边一痛,低头见一条白首红黑斑纹的小蛇,那蛇游走飞速,并没有被抓住,而张龙亦因在伤口上撒了一些土药,一阵氧胀后不再有事,便也没有在意。公孙策却是如同被浇了一身冷水。说那蛇名叫金钱纹赤,毒性很重,但是起色晚,若是等到出现症状再行医治,恐怕就是凶多吉少的了。马汉和赵虎怕正是中了这种蛇毒!——定是有人,故意将之带入了京城。

 

只金钱纹赤蛇不会如此无缘无故的攻击人,必是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它,或者有人操纵于它。

如此一想,便立刻想到了岳彩馨。可是若要说,她能如此做,为何不对包拯和他下手,却要让毒蛇攻击这开封府的四大校尉?无论文治武功,他们四人都显然很难成为第一攻击目标。

 

又或者,牵扯到开封府的要员实在太容易惊动天子。故只是这般做了,以减弱开封府的力量,好让他们将陈琳送出京城。

总是觉得,这逻辑上,依旧不合。

 

白玉堂渐渐开始有些耐不住了。这已经到了第七日上,他一边擦着自己那雪白的画影,一边盘算着之后几天的事情。

杀岳彩馨不难,难的是杀了她,陈琳的事情便会断去一条线索。自己这漫麝的毒,和对方究竟有没有关系,也便成了石沉大海。席云那边因为法镇渊的一番话,竟然是几日都没有动静,只是在昨日将大理寺那几个死去的差役的身份档案交到了开封府。他和展昭虽然在查看寺内的时候,发现了一些血迹和挣扎的痕迹,但因没有任何证据指向那些地牢,也不好随便便要验看。

那七具尸首,那蛊毒的去从,难道就可能如此不了了之么?

 

边想着,他边顿起了长剑。

——既然不能静观其变,不如再打一下草,看看能不能惊动出什么来。

思索停当正欲动身,却看到展昭从后走来:“玉堂打算去那儿?”

白玉堂歪头:“去拔草。”

“大理寺的草丛繁密,要不要展某帮玉堂一把?”

“你确信不拦我?”

展昭晃剑笑了笑:“能拦住么?”

白玉堂转转眼睛:“那我可得提防着些,别要跑到一半,着了你这猫儿的道儿。”

“猫吃老鼠,天经地义。”

“嘿!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展昭释然一笑,拉了白玉堂一把:“好啦,走吧。”

 

白玉堂于是毫没来由的心中一恸。只觉得身边人虽然是万般柔出的温雅,却又在骨子里透起一种豁然。

二人换上夜行衣,轻车熟路的到了大理寺,直接就往展昭那晚看到的地牢处走。天牢虽则是死牢,奈何展白托身江湖,都是白刃红刀滚出来的功夫,打晕了席云一路过关斩将进到牢中,牢头看着大人在他们手上,哪里敢放机关,这只能支开一路去找救兵。

二人一路闹到地字头的最后一间,逼牢头打开牢门。可惜这件事情,即使牢头想做,也无能为力。展昭不方便出示湛卢,因此并未带在身上。竟被卡在了最后一关上。

二人知道时间一久,外面官军集结,即便手上多了席云这一重磅人质,依旧难以全身而退。即使无功而返,也是别无他法。互相使了一个眼神,白玉堂带着席云,展昭在前开道。因怕身份曝露,展昭非但没有带湛卢,他手中所使,甚至不是剑,而是枪。七尺红缨,一寸长,一寸狠,枪尖所到之处,真是所向披靡。

 

白玉堂此番亦没有带画影,他使了左手单刀。断后所过之处,瞬息间,地上便躺起了一层层的人身,只是见红太少,不知那些人是生是死。

 

二人杀出地牢,外面火把通明,有人单骑在马上遥喝:“大胆逆贼,竟敢在这皇城之中,执法重地行凶撒野,劫持朝廷命官!起箭!”

瞬时,就听整齐划一的刷拉声,随后是弓弩上弦的吱吱呀呀。展白却竟视这般场面如无物。展昭单手伏地“听”了片刻。对白玉堂轻声道:“一炷香。东南。”

此刻虽看不出白玉堂的表情,却可以见到那双好看的凤目透出一丝胜券在握。

他瞥了一眼灯火最盛的东南方向,心道:看来大理寺的守备,也非是忒蠢。随即展开云纵,朝一人头顶落去,三两下之间,窜过了十余个人身。众人何时见过这等功夫,一时都傻了眼,加之席云在他手上,那箭在弦上,却谁敢当真去放。

那马上人反应迅捷,又喝道:“守住南边出口!众人随我先杀了这个!放箭!”说着,钢刀一振,刚要落下最后的命令,转头一看,却哪里还有展昭的影子?!

 

哪知这个时候白玉堂也路线突变,身子在空中一荡,直往东南方向飘去,竟似身有羽翼,能凌空飞翔。再一细看,才见他腰间系了一根细琐,锁头在展昭的手上,这东西有些像人们惯用的地老鼠,那头放线,锁身便可一直朝外延伸,一旦收线,锁头处的弹簧便会回拉,弹簧被拉愈长,愈回收的速度便越高,因此在黑暗中看来,人们才会觉得白玉堂犹如会飞一般。

只见白玉堂突然踩到一个人的肩上,然后跃行线路再变,竟然直接就往东南墙外去了。

展昭一路随他奔行。

二人轻功本高,又以刚才这一记出其不意的“表演”将人看傻,待到官军再要反应过来,却只看见展昭借了那拉索的力,正消失在围墙外面。

马上人瞬间就气急败坏起来:“他们从东南方向跑了!给我追!”

底下人这才想到呼喝:“那两个贼人往东南区了,大家去追!不要让他们跑了!”

“东南!不要让他们跑了!”

“席大人还在他们手上,不要让他们跑了。”

 

白玉堂这时候早将席云仍在墙外,随展昭走出了很远。可是两人耳目甚灵,故而还是听到了这片哗然之声。

待听见“席大人还在他们手上”一段时候,白玉堂不禁哈哈大笑:“这群人真有意思。席云若是不在我们手上,他们大约还有些个胜算。”

展昭亦落下面罩,褪下了身上那层夜行外衣,将白玉堂那套也拿了过来,卷卷当做包袱般背到身上。

 

 

“哎,你说他们接下去会不会把陈琳给运出来?”

展昭摇头:“这个可不好说。我总是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比如那些尸体,比如马汉被毒蛇咬伤,比如你的漫麝。这些事情中间,总好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零散不可拼凑。”

“对!所以说——流年不利!哎哎,流年不利是不是该老鼠吃猫的?”

展昭被白玉堂逗得也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过说真的,你的刀还真是使得不错。”

“那是!我是什么人啊。”

“什么人?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诶!这你就不对了!我白玉堂从来不喜欢染坊!”

展昭闻言,瞥了对方一下。欲言,终还是止了。只岔开了话题去。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好像刚才那场惊心动魄都同他们无关似的,回到了开封府。

 

大理寺的守卫被闹了一阵,本来个个都是咬牙切齿,更因兹事体大,人人自危。却不想,最后席云在家门口给捡到了,地牢里的一干衙役也不过是受了一些皮外轻伤。虽然不明白为何轻伤能让他们都躺倒在地,但毕竟心情都放松下来,故而虽是立案追查,终归也渐渐被人淡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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