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工作室

【猫鼠猫】君子于役9 by:firefish

九兵书

 

展昭听闻白玉堂在看《莺莺传》之后,心在后一刻几乎跳出了心口。

——他给白玉堂的书中,并没有《莺莺传》,但这屋子里,的确有一本《莺莺传》。

 

但那书,其实根本不是那本传奇。——而是一部兵法!

白玉堂竟然看得那么津津有味。

展昭不可自己地觉得,他的心都在颤抖。

 

玉堂,你……究竟是不是真的疯了?

你若是疯了,怎会拿着一本兵书看做传奇。

你若是未疯,又怎可能拿着一本兵书,对我说是传奇。

 

可他还是看起来十分平静地走到了白玉堂身边。白玉堂回完了话,便又低下头去继续看那《莺莺传》。

边看边说:“这本很好看,和其他的都不一样。”

“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你?”

白玉堂被展昭一问,竟是抬起头,认真地想了起来。“嗯……就是一群人打架,怎么能让自己这边打赢啊。以前看的都是一个对一个,最多也就是一个对几个,多没意思。”

展昭看着白玉堂的眼睛,企图从里面读出白玉堂真正的意思。但是那黑如点漆的双眸,晶晶亮地看着他,竟是什么异样的情绪都没有。又或者,是他多心了?白玉堂自是记得一些事情的,他过去精于奇门遁甲之道,或许看那兵书确实如读普通传奇般容易,也未可知。

只是那书,他分明用了大纂体。

想到这里,展昭还是忍不住侧目确认了一下白玉堂手中书物的内容。事实毫无意外的证明,白玉堂手中拿着的,的确是他所抄录的一本兵法。

白玉堂不知道是感觉到了他的怀疑,还是被他的目光看得奇怪,竟在良久没有回答之后,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怎么了……那个,我不是想跟人打架。我只是觉得这书确实很有意思嘛。虽然……虽然不在你给我的书里面。”说到这儿,白玉堂忽然像是抓到了展昭的什么把柄,忽又理直气壮起来,“你看,你那么好看的书都不给我看。要不是我今天起床的时候在你床头翻到,还不知道有那么好看的东西呢。”边说着,边一脸“你欺负人”的表情,看着展昭。

展昭被他看得没有办法。只有觉得,正常的白玉堂决计不能有这般表情。不过和这样的白玉堂讲理,倒也有特殊的蹊径。“可是就是因为我也刚开始看啊。总要到我看完,才知道它有多好看。才能给你看对不对。”

白玉堂挠挠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是将书给抱得紧了,似乎生怕被展昭拿走。

可这书对展昭十分重要,展昭自然也不能任由白玉堂这般抱着。平日同白玉堂相处的经验又告诉他,这个时候与其企图说服白玉堂将书拿出来,不如让他自己觉得那书本身不是那么有趣。于是他就白玉堂身边坐下,试着说道:“我昨日也才开始看这书,却不见有趣,就搁在了枕边。不过是打群架罢了。那些花样变来变去的,人家晕了,自己不是一样也晕了。”

“那怎么一样。你好笨。人家晕了自己不晕才是对的嘛。”

“可是你看这里说的。‘乾落西北是为天覆。天覆至于东北则云垂,又归于西北则鸟翔。鸟翔于泽,意在陷敌。此法宜于用多战少。疲敌克敌,不战而捷’可这转来转去的,变来变去。怎么看自己也很累。一看就骗人的东西。”展昭随手指了一处。这书他其实已然看了许多遍。只是易学一道,实在精深博大,他虽因习武,略知皮毛,可实在无法在短短的时间里看明白这写文字。所以随手一抓便是一个问题。

不料白玉堂却是不屑地瞟了展昭一眼。一把将展昭拉了过来。“来,看。你现在看到什么?”话音未落,却见白玉堂伸手扣了展昭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到一边,“现在呢?”接着又拉着他一转了几转,停下来。续问道:“现在呢?”继而慨然长叹。“把人围起来,他们自然在中间转两圈就晕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笨!——做什么这样看着我。你确实笨嘛。”

展昭此刻看着白玉堂,自然是因为白玉堂的这个解释,诚如醍醐灌顶,令他豁然解开了多日来的疑云。更是因为,他实在无法相信,疯了的白玉堂,竟然能解出这一问题。

 

“那这段呢?”展昭随手又指了一段。那是前面几页中,他有所疑惑的一行。文字是这样的:行必鱼贯,立必雁行。强敌冲中,多分少围,连冲是用。

白玉堂将那行字看了几遍。然后疑惑地转头看展昭。“这段有什么奇怪?”

“敌人多的时候将人分开,岂不是给了敌人更多的灵活度。这不符合连冲的目的。”

“分开来围嘛。”

“哎,你懂不懂双夫当百,三夫九十的道理啊。”

“不懂。没听说过。”白玉堂回答得倒是干脆。

“好吧。”展昭被白玉堂一顶,忽然又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和现在的白玉堂,较的是个什么真。

大概是看到展昭的无奈,白玉堂竟然良心发泄起来。跑来拉拉展昭的头发。“怎么了。说不过我生气啦。就是个莺莺传嘛,都是编的啦,作者编得不好也不奇怪,人家又不是专门打架的。最多看过人打架。你这种天天出去打群架的,自然看不惯啦。可是你又不让我出去跟你们一起玩,我只好拿本书解解闷啦。”

“呃……”展昭还想说什么,又一想,反正那书,他已经很熟悉了,白玉堂既然喜欢,便让他看吧。说不定有朝一日,他还能说破什么困扰他良久的问题。

白玉堂看展昭不反驳,一时之间便当他是同意他看那本书了。顿时咧嘴一笑。抱着展昭在他怀里蹭。根据他的经验,展昭应该十分喜欢他这样做。因为每次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他一抱一蹭,展昭的脸一定黑云转晴。

 

果然,展昭摸了摸他的头。道,“别蹭了。既然你喜欢看。给你看便是了。不过,你抢了我的书,总要有点补偿是不是?”

“补偿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拔根头发给你可不可以?”

展昭失笑。“罚你每天写读书总结。”

“不要吧。”

“可是你刚才骂我笨,骂了这么多次。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每个问题都看明白了?”

“那我不看了。”

“那也可以啊。书还我。”

“不还。我不看了。”

“你讲不讲道理?——不看还霸占着,很缺德啊。”

眼看着白玉堂那“不讲道理”四个字就要出口。展昭赶紧补上了一段。

正所谓,道理可以不将,品德是决计不能降级的。白玉堂果然在皱了三次鼻子以后,慷慨就义地同意了展昭的条件。

 

就这样,展昭在第二天,看到了一张白纸上,大大地写了一个字——“好”。

展昭看着那个字,哭笑不得的瞬间,突然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走到白玉堂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白玉堂侧过头看着他,像是小孩子淘气的做了坏事之后兴奋又不确定会不会被责罚的样子。这样的神态,使得展昭心头,不由的荡起一阵情绪。像是爱怜、宠溺、却更是铺天盖地的疼痛和负疚。“你啊……”

白玉堂于是别开眼睛不看他。像是掩耳盗铃之人的那种“我没看见,我不知道”。举起那本“莺莺传”,自顾自的继续看起来。

他这一日之间,已经几乎看完了整本,还有零星的两张纸,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看,还是因为展昭来了,故意翻来。

展昭便也放下了希望从白玉堂那儿听到更多解释的想法。左右是从没指望过的,与其期待,还不如让惊喜在该来的时候降临。

 

正在这时候,门外守卫,忽然报严复来见。

展昭应了一声,帐子的帘子便被撩起。严复正看见白玉堂举着《莺莺传》、展昭一只手摸着他脑袋的画面。

这画面,竟是有些和谐。

 

严复不由地一愣。

展昭一边摸着白玉堂顺长的黑发,一边将眼神落到了他的身上。“什么事?”

严复走到展昭身边,却看白玉堂顺着展昭蹭了蹭,却是一下子跳了起来。“哇!——这段好刺激!”

展昭狠狠一皱眉头。侧头对严复使了个稍等的眼神。伸手捞过白玉堂手中的书,合起来扔到一边。这一举动,几乎就将白玉堂束在了他的臂弯之中。

白玉堂不依地扭动了两下,“你作甚。”

展昭一个厉色将他剩下的话逼了回去。“玉堂,我们不是说了,你要乖乖的,我才不在谈事的时候赶你出去?”

白玉堂委屈地看了展昭一眼。但他似乎还是明白,严复是绝不可能帮的。整个军营里,他若是不顺着展昭的意思,没有第二个人会替他出头。故只得可怜兮兮地“嗯”了一声。自己爬到边上去拿了书继续翻开看。

 

 

展昭走回严复身边。严复跟着他走了几步,离白玉堂更远了些。凑到他身边道:“襄阳王发兵了。”

展昭闻言一惊。脸色顿时难看下来。“襄阳王?你们不是跟我说,襄阳王不会出兵的么。”

严复的头于是更加的低了下去。“是。太后和萧元帅是这样说的。他们料定襄阳王不会出兵。末将……只是传达命令。”

展昭的嘴角微微向下弯着。这是他非常生气时候的征兆。

“来了多少,到哪里了?”

“十八万,应该是翻过秦岭,以吕梁山为障,所以探子一直没有发现。”

“废话!多少眼睛盯着东京。问你到那里了!”展昭一声吼得响了,一旁看书的白玉堂忽然一怔,偷偷朝这里看了一眼。

严复也不去管他。这人自从疯了以后,基本和小孩子没什么区别。忽笑忽闹,来得快去得快。有时候偎在展昭身边,慵懒里带点机警,像极了雪地里偶尔能见到的貂鼠。所以展昭倒是格外的宝贝起来。约莫这也是人之常情,加上白玉堂那副极好的皮相,去了往日的凌厉,带上小孩子的那种天真无害,实在难叫人不喜欢着。所以上到萧后下到展炎,便也由着展昭带白玉堂在身边。

“据这儿不到五十里。炎公请您过去,商议下一步的应对。”

展昭冷笑了一声。竟然是瞟了严复一眼,眼神中满是轻蔑嘲弄。——萧后让他们打前瞻,所有的排兵布阵仅是对着东京。却不留丝毫防着援军。说是襄阳王路远,复有天然山障。况襄阳王熟知汉梁王刘武平七国之乱的故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应该不会来做。

 

相传西汉景帝时期,窦太后宠爱么子刘武,盼了大半生,指着儿子把帝位传给另一个儿子。后来七国之乱时,周亚夫没发一兵一卒,迫得刘武得了个“功高震主”的威名。刘武一战失了问鼎天下的兵力,最后病死在打猎程中。

后世哪个诸侯王公不藏着点私房,规规矩矩做人。哪有襄阳王这样主动出来显山露水的理?而且一显就是十八万!

 

道理是如此。但展昭何尝不明白,萧后的算盘打得更好,反正先锋是展家父子。赢了不亏,输了也是没本的买卖。汉人和汉人打,她乐得壁上观。

——五十里,十八万。单就这数量,以他们的一万五千兵马,根本就没法打!

展昭想着,脸上的寒意更甚,撩帐而出,奔主帐去了。

还有另外一个副将,正和展炎说着伏击的可能。展昭进去根本听也不听,只说两个字:“后撤。”

 

狭路相逢勇者胜,可是有勇无谋,去跟人家狭路碰硬,那就是找死。他看着展炎的眼睛,重复了一遍:“父将,我们没法打,只能后撤。放弃瓦桥关。”

瓦桥关是对辽的边关。若是用它对付从宋境过来的人,那是什么用处也无的。毕竟陈桥兵变的赵太祖,不会让人把自己给困在家里。

 

展炎看着展昭。缓缓的抽出一张鹅黄令条:坚守三日,我即到。——萧逸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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