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工作室

【猫鼠猫】君子于役12-1 by:firefish

十二伏击

 

炎炎烈日之下,边陲的风沙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满目的山隘,一大队人马不紧不慢的行走其中。整个军阵布置得非常有序,外围严密,两队之间总相隔五、六十里,即使在这样容易打伏击战的地方,也显得游刃有余,首尾相顾。懂得行兵带阵的人看一眼,便知道,这队人的将领,一定不好对付。

 

中军阵中,一匹枣骝色的伊犁马,披着黑底绣金鞍鞯,戴着蒙了一些灰沙的银色辔头,黑得发亮的毛色和细长却稳健的四蹄,托得马上人风尘仆仆中更显精神气派。这想必便是主将了,银盔褐裳中,一张俊倜的脸带起一种洒脱。眼睛漆黑明亮,温雅贵气中有几分叫人捉摸不透的波澜不兴。

 

他身边的人,正在对他汇报着什么军情。

只看他平和的情绪忽地一顿。“死了?”

边上的人落了他一个马步的距离,微微点头。

他用余光扫了到了对方的动作。沉吟了一会儿:“知道是谁杀的么?”

“先下还不知道。”

马后人深深吸了口气。“少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被问的人想了想。正在这时候,一骑快马绝尘而入,马上人长喊一声“报——”随着喊声渐渐临近,马上人翻身跪地。“报小王爷,探子来报,展炎率领众人,已往后山退去。看人数,是全军撤退。”

 

褐裳的王爷闻言,脸上不禁闪过一道喜色。但这颜色过得很快,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淡淡说了五个字:“既然如此,追!”随后又加了一句,“派沈仲元、邓车他们去守好那些山洞的出口。”

一令毕,车辙滚动声几乎立刻频繁了起来,吱呀吱呀的一点一点变做轰轰隆隆。马蹄声踢踏踢踏的也边做雨打沙滩的啪啪声。

 

霎时大军压到。

 

沈仲元、邓车各带五百精兵,沿途列于道上。

山腰间刮过一阵风,给这初夏申初时候的闷热带起一丝撩人的凉意。风过处,领着一队人伏在丛中的展昭微微更加压低了身体。汗水无声的从额角滑落。汇聚在下颚。那全神贯注的姿态,却犹如一只伺机出手的猎豹。若是过去的白玉堂会看到这一幕,定会说,这猫科动物,果然名不虚封。

 

大军已然缓缓的逼近。边上严复看那枣色马上的黑袍人,对展昭道:“那必是赵庸。若是能将他擒下,此战当成。”

展昭盯着赵庸,竟是缓缓摇了摇头。“赵庸本身身手不论。他身后那灰马上的灰衣人,我便胜不过。”

严复闻言一惊。展昭竟然自承不敌。须知展昭的身手,即使是辽国号称第一武士的耶律鸿飞都望之兴叹,自叹弗如。不然萧后怎可能答应展炎的要求,把展昭强逼归了辽国。展昭这样的人在这样时候,这“胜不过”三字,掷地有声,实在令人无法揣测,那灰衣人究竟有着怎样的身手。

 

然而,就在严复一个失神的时候,展昭却动了。他拾起一边的雁翎牛角长弓,震弦一羽长箭,破空竟是风声尖锐如笛鸣一般。

这声音顿时惊动了下边赵庸的军队。

赵庸一边命令手下的人镇定,一边回马看向展昭发箭的方向。

也是这个时候,山坡上竟纷纷滚下了大石,披头盖面的向下面的人砸去。

 

赵庸这一惊非小。竟不知展炎哪里生出这许多人手。——不是说,大军都撤了么?!这地势却是易守难攻,自己竟然因为之前的胜利生出如此大意?!

战马受惊,却并不惊嘶鸣,只在原地踏了几步,似是提醒主人避开危险。赵庸再次看向展昭的方向,却见一人银盔黑袍,逆着光看不清脸容,立于山峋之间,竟似不可侵亵一般的高伟。“那人是谁?!”

 

属下回报说:“应该是展昭。”

“他?——不是说中毒了快死了么?”

“属下不知道。”

 

赵庸深深的吸了口气。大军这时候已经过了一大半。还有小半落在后面。就算下令撤,可是往哪里撤?

赵庸看着展昭,再次眯起了眼睛。——以一万多人就想限制我这的五万中军之师?便算你有埋伏,能奈我何?

正想着,便看展昭弯弓拉弦,速度奇快的射出一支雁翎箭。箭羽破空而来,竟是奔他胯下战马。

冷然间,边上一道银光破出,将箭堪堪斩断在马前。光芒转瞬即逝,竟不知是谁出手。赵庸只看了看边上的灰衣人,“多谢贤公相助。”

灰衣人点了点头。继而听赵庸一声喝令:“五队、六队垫后,找隐蔽处以弓弩反击。剩下的人跟我加速冲过去!”

 

军令如山,立刻有两拨人马分了出来,其中一拨欲往山洞里走。邓车一开始拦着不让,正在争执之间,忽闻后面传来箭矢风声。一众到底都是江湖绿林中跌打滚爬的人物。立刻都有反应,各个提起手中的家伙,好一顿乱砍。混乱之中,被箭射伤的,竟还不如被自家人砍伤的多。

 

可这一混乱不要紧,那头领兵的队长一见山洞里有人,竟更要探个究竟。邓车一看索性也撒手不管。反正他的任务又不是给辽军看洞口。

一队人小心的走入山洞。却听有一人哑声问:“头儿,为啥我们一定要进来呀?”

那头领瞪了那人一眼:“你懂什么,我自有计较。”

可是入洞显然不是他们该做的事。不一会儿,就听到身后发出一片惨叫声,回头看去,竟是都不知被什么齐膝斩去了下肢。

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但是这时候,还没有进来的人都吓得站在了原地不敢动弹。进去的却是不敢再原路返回去了。看着一众人在地上哀号,各人心中都自埋怨自己队长,为何不在洞口放把火,却偏偏要进来。

也不是没有人提议现在用火往洞里烧。但其实洞内潮湿不说,洞洞相隔,实在也没有火烧的可能。

头领这时候似乎也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可是总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反复想着——沫老刚才留下暗号,说玉堂病重被留在了这洞里。得要想个办法摆脱这些人才好。

 

这般想着,他正了正声,喝道:“怕什么?!你们!”说着一指那些在后面的人,“到两边去看看,刚才是什么东西砍的他们。赶快!这里一定有敌人!!剩下的人都招子擦亮一点。火把点明了都!”

 

后一队人迫于无奈,只得战战兢兢的往两边走去。

忽然听到有人大叫:“队长,这里有人!”

那领队之人也不去看:“砍了!”话音未落,却听到兵器交接的声音。接着又听有人叫道,“队长,那里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能见一十几人,以奇怪的交花步法转进了一方暗处。

领队一看,挥手喊道:“追!”

一众人沿着那些人行进的方向跑去,追了一阵,那群人总出现在视线的尽头,仿佛故意引诱一般。走着走着,路渐渐便深了。再走几步,便看不到人了。这山洞连绵之势,远比从外面看起来的要复杂。众人越走身边越凉,渐渐开始生出了恐惧。冷不防,身后传来几人的惨呼。后面的人报说,是被人用带刺的粗大铁器,打在了后背上。

 

有几个不知是被吓破了胆的还是真比较冷静的,终于按耐不住,竟是大声提议,应该原路撤回。领队也觉得这太不是个事了,想不到这洞中竟能玩出如此乾坤。想着就算白玉堂真的在里面,此般龙潭虎穴一样的地方,还是不宜就留。好在他记性好,即使刚才那般追赶,也不至于忘了来时候的路途,终于是下令原路退出。

 

对方像是忽然料到了他的想法一般,突然在山洞的入口出现了一大队人马。为首的正是展膺。

展膺作为展炎的长子,前几战中也颇见战功。却听他在入口处,看着为首的汉子,笑道:“这位,莫不是柳青柳大侠么?怎么混到了襄阳王的军里当这小小的卫队长了?莫不是,为了救你那风流相好的白玉堂,才如此的。”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白玉堂的知交好友之一,人称白面判官的柳青。他因三年前受三鼠邀请去了陷空岛之后,知道得罪了白玉堂,一直也没有多少联系,却总想着要弥补先前的过失。白玉堂被抓以后,白玉堂的师傅苏荃便开始张罗救白玉堂的事情。柳青居于陕西又隐于林中,消息还是苏荃传给他的。知道消息之后,他星夜兼程欲往开封府去。中途却遇到在襄阳王府做幕宾的师弟沈仲元,沈仲元说起襄阳王得到消息,辽国将要大军南犯,恐怕三关受不住。正在点马做随时出兵的打算。又说他们的师叔许沫因为家里的关系,长年都在辽国,也传来消息,说展昭可能会带着白玉堂一起出征。那许沫早先曾经在江湖上闯出过不小的名头,人送了个外号,叫做千手刀一手佛。那时候后来便突然销声匿迹。大家有说是死了的,也有说是归隐了

柳青想着开封府那边有四义,还有智华、欧阳春,自己或许也不必去凑这个热闹。既然有心帮忙,不如另辟蹊径。于是这才跟了赵庸前来。沈仲元给他谋了个不大不小的卫队长做,也是方便他需要的时候脱身。他为人大方,又是绿林出身,虽然参军日子不久,倒是也和手下混得颇为数落。可是展膺这话一出来,底下的人可不干了。

有些没心眼的,便当场抄家伙指着柳青大骂:“原来你让兄弟们跟你进来,是为了救那白玉堂。兄弟们真是瞎了!”

也有的默不作声,想着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到要能出去了,再告这因私废军的人也不迟。

 

展膺这轻轻巧巧的一句话,竟是叫柳青麾下一种人等,就此内讧起来。柳青如何不明白眼前的局势。他本听到展膺侮辱白玉堂时候,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的谩骂终于是被死死地咽了回去。此时此地,若是坦承身份,那必定被展膺渔翁得利。现在看情形,展膺他们的人还远远少于自己,若是硬拼,未必就出去。只听他答道:“诸位诸位,你们切莫听信这敌人之言。在下姓木不姓柳,这个你们都是知道的。这是他们的反间之计,就是等着我们内部土崩瓦解。”

他这两句,倒是说得也颇在道理。却听人问:“那你刚才为何非要入这山洞?”

“诸位也看见了,进着山洞之前,我们谁也不知道它如此有纵深广阔。我方才只是想,小王爷说,大军已经撤离,想来留下的不过零星几人,我们如何不能将他们荡平?荡平之后,再伺机反攻山上的人,岂不是容易许多?若是不入来一探,我们如何能知这洞里乾坤?

再说了,就算我真的是柳青,我又怎么可能知道白玉堂在哪里?”

这几句话,答得可谓正中展膺的弱点。

谁知展膺却道:“别装啦。你怎么知道白玉堂在这里我虽然不知道,不过昭弟当时给我们画了白玉堂身边所有认识人的画像。你的样子我见过——不过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人留下就可以了。”

 

柳青当然不依,一挥手,示意自己这边人多,大家上。一众人都是当兵的,有听令行事的习惯。而且展膺是敌,柳青是友,双方言语分歧,自然是亲疏有别。于是三五十人一拥而上。柳青自然是直奔展膺而去。展膺悠然退了一步,伸长枪一档。柳青此时候为了不亮身份,用的也是一杆长枪。两人战在一处,却是马前行走的展膺占了上风。

他冷哼一声:“白面判官,不过如此。”

两人又战不数回合,展膺一记“挑兵式”挑开了柳青的枪,枪柄一转,回身一记“追命三式”朝着柳青小腹刺下。柳青这时候手上没有兵刃,只得向后疾退。但是展膺这也是贪功心切了,之前的胜利让他忘记了柳青输给他,其实不过是兵器不称手。说时迟那时快,就看展膺长枪已到柳青胸口,却是哪里想得柳青竟从腰间解出一把软刀。“当啷”一声荡开展膺的一枪。那一档他使了内家真力,展膺大意之下全没防备,被震得胸口一窒,说不出的难受。柳青却是带着一身对展昭和对展膺刚才言语侮辱白玉堂的恨。一招“共工劈山”毫不留情的对展膺面门劈到。展膺来不及想,只得伸手去挡,刹那间臂上一凉,血如潮般喷涌而出。有一物离体而去,又一刹那,痛彻心扉。

展膺这才知道不好,呼啸了一声。立刻有人过来,帮他挡开了柳青的下一刀。但柳青拿到了刀,立刻就似变了一个人似的,瞬间杀了上来助战的两人。

这时候,其他人已经扶着断臂的展膺,逃去了另一个洞内。

柳青蹬开抱住他脚阻他前行的一个濒死之人,抽身追了过去。

余下人众,有的跟着他去了,更多的因为看到他抽刀,却是更信了展膺的话几分。便商议着趁展膺没有功夫暗算他们的时候,赶紧先撤离出去。

 

柳青追了没有几步,猛地觉得脚下一疼。接着一股麻意窜了上来。他站立不住,摔到地上。顿时,浑身扎入了更多的小针。他这才发现,这一带地上,竟是密密麻麻排下了许多细密钢针。却不知展膺他们刚才是如何通过的。

但此时再想,已经想不下去了,麻木从脚底和身上涌向脖颈,他努力的捏住刀口,企图用疼痛抵挡这麻药。却终究不敌,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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