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工作室

【猫鼠猫】上邪之权舆-3上 by:firef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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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过江

 

好不容易等到次日天明。白影儿和展昭都早早到了岸边。

经昨日一场大雨,晨曦的空气分外清新,也无云雾,阳光清澈的撒将下来,点下水面上粼粼波光。陷空岛远远接着水空尽处,遥望下可见奇峰高耸,当真是陷水擎空一支奇岛。

 

只是水势未退,江上水流仍是湍急,恨得白影儿在岸边直打转。

半晌,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咬牙,吩咐说,“我等不了了。胡烈,备马,我们走独龙桥。”

展昭一愣,莫非这还有不用船支抵达陷空岛的法儿,她昨日却为何不提?

再看胡烈和那郭氏老者,神色都是一变:“小姐……这…这只怕不妥。”

“什么不妥。这连雷火弹都上了,你们把我困在此处还能有什么用?何况……”她柳眉一挑,明眸中竟是不屑。续到,“你们真以为那姓蒋的这般就能找到三宝,你们就能好过了么?”

胡烈一咽口水,不敢再说,眼睛却偷偷往展昭处看,似是盼他说些什么。

展昭怎会不明白,微微一皱眉,觉得白影儿字里行间似是和蒋四爷有些心结,为将来打听起来有个方便,也就顺水推舟卖了个好,“白姑娘,却不知这独龙桥离此多远……”

他这一搭话,胡烈便容易下场。

郭老在一旁帮忙解围:“南侠有所不知,这独龙桥,名为桥,其实不过是根大铁索链子。连着陷空岛的后山和离这儿有二十里路的江东。是大爷当初为让五爷方便往返陷空岛才下令架的。别看那边江面表面上平静无波,河床却甚深,暗潮汹涌的,一个不好摔了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记得五爷当年就摔过一次,四爷在江里折腾了好久这才拖得上岸。”

展昭点了点头。思忖片刻:“白姑娘,依展某的意思,那独龙桥一行终究过险。若是影儿姑娘定要即刻前往陷空岛,吾等不若走茉花村那途。不知白姑娘意下如何。”

白影儿回头凝望展昭,片刻,身姿一转,衣袂随风扬起沉定柔婉,款款向边上走开几步。

展昭看了看一旁站着的胡郭二人,略一点头,跟了过去,同立江边远瞰。

 

“白姑娘有话要对展某说?”

白影儿虽然心理气闷,仍忍不住暗赞身边人沉稳内敛之外,更有过人的机敏睿智。

“展大人认为影儿要说的是什么呢?”

“姑娘可是不想让四哥发现了行踪?”

边上人一怔:“看不出,展大人如此明察秋毫。”

“姑娘何以料定四哥定会同五弟过不去?或许事情并非你我想的那般。况纵使真走茉花村一途,展某也可当前而行,不必姑娘现身。”

“既然你也如此想。便是自己也知道玉堂哥定是和另几个岛主起了冲突,又何必自欺欺人。你若现在去了,倒是帮哪一方?”

“展某自有分寸。”

白影儿闻言,柳眉一沉。

他们都是聪明人,无须过多言语便可测知对方心意。她本想劝展昭认同她一起走独龙桥,现在看来展昭是不会同意了。多说无益,她轻轻一叹,摔下句“你有分寸,我却没有。今后你爱走哪儿走哪儿,独龙桥我一个人去便是。”便往山中去了。

 

展昭心说:“好么,哥哥脾气大。妹妹脾气也不小。真不愧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也是无奈,同胡郭二人追去。

白影儿武艺虽不高,轻功却得白玉堂亲传,加之她熟悉山势,莫说胡郭二人追了不久便被远远的落在了后头,就是展昭也追不近身。

这二十里地的光景,没多大片刻便到了。只是白影儿终究年小气弱,提功疾行了这会儿,已是满身香汗,真气虚散。别说过独龙桥了,就是走平地也脚下打飘。

可满身疲倦,却抵不住眼前景象所带来震惊的半分。

怦然心跳不觉漏了半拍,随后是更加猛烈的搏动。

横空长索不复。只那端石壁有一条幽黑长链挂山而下。没入涛涛江水。

 

展昭赶到,眼中所见,更有白影儿攥起的拳峰。

 

这边江上,烟波浩淼,水光不兴。太阳还在山后来不及照耀。晨风袭来,吹起白影儿一身素黄衣衫,纤细柔婉中,竟渗出一丝惨然决绝。

展昭上前,尚未言语,却被白影儿抢先。

“不是让展大人自便了么。如何又跟了小女子来。”

展昭一抿唇,却不打话,擦过白影儿,走到岸边断开的锁头边上,蹲下身细细看了一会儿。链身被人以利器割断,断口平整,剩下的半节还在索头上,链身粗重,是以不曾被水冲走。断面光鲜,显是近日才被砍去的。

只是,这铁索重物,入水击山,怎可能不曾闻得声响?

他想了想,这才起身问道:“五弟回陷空岛之前,可曾查验过此地?”

“让他查了,他却不肯。”

展昭眸光一动。“那姑娘也不曾查看过么?”

“他不让查。”

展昭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现在姑娘作何打算?”

“我做什么决定同展大人并无干系。又问我干什么。反正去陷空岛的法子你也都知道了,爱怎么走我都不会拦了你。”

展昭垂了垂眼,又去看那江水,自边上取来一块小石,三指拿了,腕子一振,朝江中打去。石子在江面上嘭嘭嘭点了三下,便即沉没。南侠这才冲白影儿一抱拳,“既然如此,那展某就不多生叨扰了。只是,若要从那西边到了陷空岛却是怎生一个走法才好,还望姑娘赐教。”

白影儿侧目看他,微微打起柳眉,“你问这做什么。”

“展某自有计较。”他声色朗俊,竟透不容不答之势。

白影儿凝望江面,寸旬,眸光一收,缓道,“从那边上去,有个蚯蚓岭,上得岭可见一片如水石潭,岛上的人叫做青石潭,看似水潭,实为平地。你直接走过去便是了。过了青石潭,南边有片松林,穿过去便是上五义厅的正路。”

展昭点了点头,“如此,多谢姑娘。”

白影儿点了点头。见展昭转身却又叫住,将画影抛了过去,“用着吧。总好过赤手空拳。”

展昭颔首道谢,灰影一闪,已入山去了。

 

又过了片刻,胡烈和郭老才到。

看着眼前不复的独龙桥,不禁眼皮都是一跳。连粗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却听白影儿一声吩咐,“备水靠。”

——好么,这都较上真格的了。

两人看这位主子脸色不善,互相使个眼色,也就识相的不再劝说,领命去了。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展昭已然返转,手中玩转着一件形状奇怪的木板。头尾两片直径约有一尺来长的木片,一边平一边斜,把一根三尺来长的木杆夹在中间,木色光润,似是浸过了油,也不知如何干得这般快法。 

白影儿看去,见那根木枝牢牢订入两片圆木,任如何翻转拍打,竟不掉落。微微一笑,想必是展昭削尖树枝,以内力打入才得以如此。

她见展昭方才以石试水,已想过他许是起了点水过河之心。

独龙桥这边,河床虽深,河面却是最窄,表面河水也不见湍,要不然卢方也不会把独龙桥的建在这里。

比起其他地方来,这里的确是最适合点水而过的地方。只是河面虽窄,却也绝非丈量间的事情。从这边到对岸,怎么说也是两三盏茶的水程,不然白玉堂还要独龙桥干什么来,早就天天点过来点过去了。

是以她虽做猜想,却不敢相信。这可不是扔几片木片就过得去。

 

展昭气定神闲的把玩好了自己那作品,俊逸的颊上鲜有的现出一丝自满的笑。一扬手将板掷了出去。

这一掷之间,不见迅猛,但见洒脱,袖袍微微一扬,便将重逾几十斤的木片扔出了数十丈之远。板未落水人已动身,灰影如箭,虽是后发,却和那木板几乎在同一时刻到了水上。

南侠踏上木板靠近自己的斜端,这边便跟着下沉。可是木分两头,此消彼长,另一头便翘了起来。展昭借力腾起,右足一踏,踢在翘起那头的顶端,整个木板便窜下水去,由于斜面压水,浮力便大,一踢之后不但他自己身子便迅速向前纵去,木板也是向上一飞竟在水面扬起一道心脏线弧,自后向前飞去。

白影儿见此,一惊非浅。

好个南侠。别人踏板过水,借的只是水浮沉木的腾力,他却连这前纵的力都借上了。木头斜偏那端,被他这一踢之下,大面积入水,真正好将他向前上方推了出去,既迅捷又不费力。浮木被这斜刺里的力一踢,虽是入了水,却扔会腾起,也不知展昭用了如何巧力,竟让木板在空中划了个圆弧又往前飞去,这般,他便可重复利用这一块木板直到对岸了。

她这厢感叹着,却没想到更匪夷所思的还在后头。

木板从水中高高飞起,堪堪划过展昭的当口却被拦下。展昭衣袖轻挥,一收之下,这人的上窜之势本已衰,正往下落,却看他撩下木板,人又向上腾了半尺,这才悬空踏上木板,倒提一口真气,足下用力,便踢着木板平端往水面上落了去。带斜度的那头落了水,展昭又是微微一用力,借着水力,排浪而前,竟生生又前进数丈有余,这才势竭而止,待展昭踩着板枝,行到那头,一踏一旋,故技重施。

一个掷跃之间,已是足足前进了近百丈。令人瞠目结舌。

饶得是白影儿也怔怔愣了半晌。如此智计,若非配上如此身法,是万万发挥不出来的。而如此身法,若非有着如此智计也是万万到不了这般出神入化之境的。

 

待展昭行程过半,白影儿这边的水靠也来了。

白影儿摆摆手,并没去取用——去的既是那样一个人物,她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飘然转过身子,“我们还是回去等两天吧。”

她不愿同陷空三鼠正面冲突,却知道此刻走了正门这一冲突势所难免。自己的脾气并不好,于这点,她有足够的认识。

 

许也是天意想要让那两人得以一夕独处时光吧。

 

*   *   *

 

展昭依着白影儿的指点,一路找去五义厅。

可纵有这般指点,毕竟陷空岛道路崎岖,山势险恶,加之他之前掷板过河,虽是大借巧力,毕竟一踩一纵一拉之间动的全系内家真力,又无依附宣泄之息,耗费实在颇是不小,竟过了申时方才见到“五义厅”这三个朱漆大字。

想是因为时辰的缘故,连知了都不愿费力振翅的下午,自是没人愿意揽活儿,竟是令得他一路走来,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不过,这格外的安静,还是让展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当。武人的敏感没有让他感到杀机或是埋伏,却令他真切的觉到一种窒息的气闷——莫不是真被昨夜的不安和一个早上的折腾弄疲了?当不是这般无用的人。

 

思绪间已到了五义厅正门。

南侠刚想抬手扣门,却发现厅内有人。这手便敲不下去。出于一个不成其为原因的原因,他不想插身五义兄弟间的事。剑眉一拢,放下抬起的手,身子一窜躲到了东北边的梁角下。屋子坐北朝南,打北角方便相当于是自主座之位观视厅内动静了。他此来,不为察“主”只为探“客”,是以选了此处。角边不大,却也不小,果是显气派的房梁,刚刚好容下一人稳稳坐在上头。展昭一看之下,心转如电,却没直接坐了上去。身子一飘,借力在一边的椽子上,对那“位子”定睛查看——只有自大过分的傻子才会相信陷空五鼠会那么大方的设计个地方让人坐着偷听他们五义的事情——何况,更有一只心思百变,满肚子坏水的白老鼠。

果然,梁子上点点粉末,看着似是灰尘,却偏偏又一定不是,被人以内力打入木面,风吹不起。“君子笑”——又叫“见贼欢”,其实就是一种无碍身体的麻痒药物,皮肤若是沾上了这种粉末,会奇痒难挡,半日方休。并无大害,只任你是飞贼神盗,又或英雄人杰,中了这种东西,也只能落得个形象大毁,又笑又号,满地翻滚的份。所以江湖人便给起了这么个雅号。展昭一笑,好个贼老鼠,我便坐给你看。

挑眉间,仍是稳稳当当的坐了上去,真气到处,无物可近他身内半尺,何况这小小粉粒。坐定后一看,可不正是个偷听的好地方?连屋内的情况都看得一真二切。想着,不禁一笑,这才收敛心神,静心探看屋内动静。

 

这不看倒也还好,一看之下真把南侠惊得差点从房梁上摔了下去。

 

堂上白玉堂正跪在当中,长发透湿,散在肩膀上,仍滴着水,俊颜苍漠,长衫漫血。蒋平站他跟前,背对着展昭。徐庆揣着他的大铁锤坐在左首的椅子上。一个展昭未曾打过照面的高大男子斜靠在右边的茶桌上。展昭猜他应当就是五义中排行第二,人称彻地鼠的韩彰。

 

就看蒋平绕着白玉堂走了两圈,才开口:“我说你,是不是觉着自己皇宫内院出入,忠义祠顶题诗,万代寿山前杀命,奏折内带字条,庞府兴风杀人侍妾,开封府里盗取三宝,项项都是为人所不能?哦,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人人都得顺着你,更看不起我皇帝面前献艺,拖兄弟们入朝为官?”

白玉堂抬头看他,凤眸幽幽,不见平日乖张不逊,反有些失望的伤痛。冷冷音色,“便是又如何?”

还不等他接下去说,韩彰就喝了一声:“五弟!哪有这样说话的。”白玉堂便不好发作的低下了头去。

蒋平一笑,续道:“哼!不是我贬薄了你。你做的这些事,哪一件算得上你的真本事,不过趁人不备,借着夜黑的暗子行径。你可敢如包大人一般光明正大的为民除害,伸张正义?!你可敢留下名姓,不惧报复,你又可敢担负这杀人罪名,抗下这秉公处事的责任?你说我们不该当官,可是我们当官乃是为了维护这一国青天,护得着百姓父母,难道这官便不该当的么?难道这不比你有承担,有血性么?!你好歹不分,是非不辨,任性妄为。旁的我们都可以随你去了,只是怎可偷到包大人头上,你心中可真还有这个‘义’字在得?!”

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任谁看来白玉堂都该动容,除了梁上的展昭。南侠一叹气,干自着急:“我的好四哥啊,看你平日挺聪明个人,怎竟不懂你自家五弟的脾性?”这时他可没也没想到问问,自己一个才见了人两面的,怎么就一定是真懂得这白玉堂脾性的呢。

只是,他却真成了唯一一个料对的人。

白玉堂非但没动容,神色反而更加冷硬。“是!我没情没义,做得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你顶天立地,舍身护青天,你了不起!四爷你满意了么?!”

“老五!你做什么跟老四过不去。”

“哼。三哥啊,还不是因为我刚才淹了他,如今给我来现世报了不是?”蒋平转个身,干瘦的身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咳嗽了两声,才道,“我说老五啊,这么着,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做的那些事儿,那都算不得什么大本事。人家南侠名声赫赫,打从十六岁出师,战浪子刀秦昆,败赛寒星刘星宇,更暗助边关智退辽国大军八万,那都是响当当的事情。走南闯北,这些个日头里,明里暗里何时吃过人家的亏了?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我们能拿着我们哥五个的名声纵容你和他比试?赢了倒也罢了,可要是输了,我们难道都跟着你一起被人说是技不如人,鸡鸣狗盗之徒?你也不想想,这事情是玩的么?你偷了三宝,能打赢人家算你本事,打不赢,人家难道不会奇怪你这三宝是怎么个偷出来的么?我们能让你这么个玩法么?所以,你要是愿意不说,也成,你就给我去房里呆着慢慢个想,要愿意说,就让人知会我们哥儿几个一声,咱们三个哥哥给你设席陪错。我们往事休提,各修其道。怎么样?——啊对了,说起影儿那丫头,你也别指望她,那边有胡烈和郭彰看着呢。所以左右你都别想着有机会出去和展昭比试。你自个儿掂量着吧。”

这次可好,白玉堂头一别:“成!那就让白玉堂去慢慢想着吧!”

“嘿!”蒋平怒极反笑,“好个姓白的,你还真是不识抬举!我好声好气和你说理,你倒和我来劲了……”

韩彰看着事情要僵,赶紧跑出来熄火,脸色一扳:“好了,四弟,都是自家兄弟,怎么又骂开了。这老五做得也没什么错,也没错杀好人,更没滥杀无辜,就是借了那开封府一个枕头一面镜子外加一个盆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也没说不还了。发什么火啊。来来,一边凉会儿去。”说着把蒋平推到了一边,然后回来才对白玉堂说,“五弟啊!你平时做事任性点,没规矩点,哥哥们都可以由着你。但是你这次却作何偏偏同自家兄弟难看?!”

“是啊,老五!是兄弟的就把三宝拿出来,和哥哥们上东京去。到时候也不算是吃了那展小猫的亏。”

“是嘛,何况听说那展昭正好在宫中当值抽不了身,你霸占着人家的东西老不还总不是个道理是吧。就卖哥哥们个面子,也没什么是不是?”

“二哥三哥,你们莫要再劝了。小弟不会交出三宝的。”

此话一出,场内气氛顿时一僵。

三人总道白玉堂不过一时义气,凭他们三个哥哥说两句话,事情也就解决了,谁料到不但弄到动起手来,白玉堂更是铁了心的不说。任他们用什么办法,都要不出三宝半点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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