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工作室

【猫鼠猫】上邪之权舆-2 by:firef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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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救美

 

那日白玉堂闹了开封府,夺了三宝,戏了御猫。

次日皇宫偏又出了事,都堂太监陈林被人发现死在金水桥上,身上并无伤痕,神态也无惊惶,只平静地躺着,直似酒醉错睡在桥上一般。

仁宗大怒。自有人在皇宫中自由出入了一遭还留有字表之后,宫中大太监又莫名身死,这深宫大内的防卫,竟是和那市井民宅没什么区别了。

“你们一个个号称以一当百,却任人出入内宫禁地,朕要你们这些护卫何用?!”

这一骂,将一班卫臣武将统统都贬降了一番。连得几日之前还被皇上本人赞不绝口的御猫展熊飞也难以幸免,原本半月一次的当值改成了一次半月,隔月轮值。

更有流言蜚语,说是那晚当值的护卫也于次日被人发现暴毙于家中。此时宫内已是人人自危,生怕一个闪神下一个死的便是自己了。

 

如此一闹,眼看展昭一时是无暇分身去陷空岛寻那三宝了。

陷空三义不能让事情就此耽搁了,怎么也是自个儿兄弟闯的祸事,若不能尽速找回,到了东窗事发的那天,不免大家都脸上无光。便商议着如此这般,拟看白玉堂自恃艺高,纵使做了这等偷盗之事,也不会学人疾色赶路,若立刻启程,当能先行回岛便于安排。

一番计较,三人已打算定当,却也不敢托大,怕回得晚了倒叫白玉堂抢去先机。所以不等展昭回来知会,拜了包大人,留下卢方在府护卫照应,便上路去了。

 

等展昭当值回来察觉此事不妥时,早已回追不及。

展昭不好多说他们兄弟之事,只暗暗觉得事情本来不难解决,这二义一去怕是反激起了白玉堂宁折不弯的性子。到时候他把三宝随处一搁,这天大地大的上哪儿去找。

奈何宫中当差,请辞不得,只好先应付了眼前的,再考虑日后的。

 

堪堪过了半月,二义那边不见佳音。说不得,展昭便就整顿行装,启程往那陷空岛去了。

 

可怜他堂堂南侠,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从没像现在这般猫匿躲藏过。曾经的巨阙换了湛卢倒也没什么,如今手中偏偏是把雪白的画影。呆在皇城开封也就算了,回到这故土江南却是不敢见人起来了,赶紧戴着斗笠,换一身不显眼的灰白袍子,连剑都悄悄地裹覆起来,只怕被哪个认了出来。

偏偏这天生路见不平的性子总叫人一番苦心化作了东流水。

 

是日,展昭不敢取道茉花村,决定绕山东行,寻着可有别的途径往陷空岛去。哪知陷空岛四面环水,三面临山,山高林密,道路很是难找。展昭微微皱眉,以他当今的官品,去府衙找个路引也非难事,只生怕此举真落了白玉堂的眼,这到时候怕是三宝就此再也下落难查。偏偏民间又找不到知道路途的,正自发愁间,忽见不远处一骑快马掠过,马上人身穿青色皂布短袍,足登大曳拔靸鞋,腰间配物反出强光,显是利器,去势甚急,看他方向,似是往从山深处走的。展昭心道:“这山中若无甚道路,此人何故去得这般急。是了,不准这深山之中更有蹊径。如何我便随去瞧瞧,若真是得了别样途径能去陷空岛,总好过被丁家兄弟撞见的苦扰。”

这般思量定了,便展开轻功,随着一人一马入山去了。

 

南侠展昭,艺有三绝。一曰剑术,二曰袖箭,三曰轻功,这是世人都知道的。但是却很少有人真正知道他这燕子飞施展开来,当真轻灵如燕,腾挪如飞。马速虽快,又已然去远,却被他在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就追了上去。

马上之人,再行不多久,已到一处水域。下马挂缰,进到边上的一处草屋去了。

 

展昭站定身形,微一环顾,但见两岸青山高耸,水上一洲中分。不肖问,那天水处遥遥而立的,必是他此行的目的地,陷空岛了。只是此时他心中突然犯疑起来,事情怎会如此巧合。经年的江湖阅历让他隐隐觉察出陷阱的危险。只是还没等他细细想明白,已听得那茅屋中传来了一女子的惊叫声。随后便是声嘶力竭的怒骂:“胡烈!你定不得好死!——”声色凄厉,显是悲愤已极。接着是一声狞笑,约莫便是那胡烈的声音:“嘿嘿,你叫吧。这荒山僻岭的,你叫破了嗓子也不会来人的。”

展昭一听,眼角便是一跳:总是哪里不对,深山密林之中,怎么偏巧不巧让他这个生人赶上这强抢民女的光景?

可是,总也不好因为自己心中犯疑就真的对少女不加援手。身形一闪,已跃至屋外,自半掩的房门往里打量。只见一白发老者横在屋内,后脑依着床沿,自床头拖下一道常常的血迹,犹自缓缓下淌,看样子已然无救。一黄衫少女跪在老者身旁,容颜姣丽,美目含泪,绝望而悲愤地盯着面前的男子。

而那马装打扮的胡烈还在缓缓的靠近。少女死死地盯着他,只恨目光不能杀死这歹毒的贼人。

可是,恐惧还是缓缓的战胜了忿怒,随着胡烈愈渐走近,少女的目光慌乱开来,身子也缓缓开始向后挪动。

他每靠近一步,少女就后挪一步。眼看已到床边,再无退路。胡烈却一个侧身,退开了三步。

只听“砰砰”两声,一顶斗笠打在床后的墙壁上又弹落在地,秃自在地上溜溜打转。

少女张开口,还不及惊讶出声,展昭已随形而入,灰影一闪,挡到了她和胡烈中间。

那胡烈也是一惊:这山穷水尽之处怎么突然冒出个高手来?

看来人一投一跃之间,挥洒自如,浑然天就,已知自己绝非对手。他竟也不是个浑人,眼睛一转,已在谋策脱身之计。掩去惊色,促狭一笑,操一口四川口音:“好个龟儿子!原来你这娘们竟在这里偷汉子!”

展昭现身之后,看胡烈退开不动,还在踌躇是出声赶人还是拿人官办。他不想惹麻烦,却也不好不替少女的将来担心。毕竟他能赶这胡烈一时,不能赶他一世。正思量的当口,却听他这话,和少女俱是一怔。胡烈却犹自续道:“你个小妮子,谋杀亲父,不尊媒约,原来是为了这个小白脸。滋滋,我说呢,我们家五爷几次下聘,三番说媒,你老子都应了,你却抵死不从。原来…滋滋…”

他说着,眼神一挑,斜睨向展昭,展昭皱眉,待要开口,那少女已气得脸色发白,尖声道:“你...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想她自小长于深山,口齿并不伶俐,一腔悲愤,却无发泄之法。气得极了,纵身而起,竟是要和那胡烈拼命。

展昭如何能让她扑过去,伸手便拦:“姑娘。”

少女还挣扎着要去往胡烈那处扑,胡烈却早在等着脱身的当口,身子一窜,夺门而出。

展昭松开少女正要追出,却突觉腰间一痛,已被制住了涌泉穴。展昭心下一沉,已知中计,暗叹自己出入江湖多年,竟被这半大少女的演技给骗了。抬眼望去,只见黄衣少女一改方才的悲苦狂乱,妙目流盼,巧笑嫣然。似是生怕这出其不意的一指制不下名扬江湖的南侠,噗噗又在展昭身上补上了几指。

躺在地上的老人这时也爬了起来,想那血迹也是假的了。

展昭自嘲一笑,终究还是自己托大了。但这场子戏也着实演的惟妙惟肖,竟让他放松了最初的警戒,这当上的也算是值了。

少女同那老者合力把把展昭严严实实地绑在了椅子上,而后便挥退老者,坐到了展昭对面的床上。手上把玩着从展昭那儿拿来的画影,等了一会儿,看展昭没有出声,才抬眼问道:“展大人不问我这是怎么回事么?”语音清脆,如莺似燕。

展昭苦笑:“还望姑娘赐教。”

少女唇角一翘,闲闲靠上身后的床柱,一双妙目这才将展昭滴溜溜打量了一番:“展大人真的猜不到?”

展昭无奈道:“姑娘既然不愿说,那展某不问就是了。”

“你这人真是没意思!”朱颜一嗔,放下画影,瞪了展昭一眼,“猜到便猜到了,做什么故意卖好。真道我陷空岛都是三岁小儿,任你诓骗么?”

展昭看对方朱肌妙颜,心思玲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瞪着自己,含怒带怨,风情万种,不由暗暗称奇,“看这少女方才点穴手法精准曼妙,谈吐举止更是随性脱俗。才貌武功都不落月华之后。不知她同白玉堂是何关系,但既能为他来演这番戏,交情定然不浅。世上怎会有人放着身边一个大好姑娘不要偏来和自己争那月华的道理。”思及此处,才发现这想法已然亵渎了旁人,不由心中一愧。

再听少女质问,便不好不答了:“姑娘教训得是。只是展某不解白少侠此举是何用意。”

“什么用意不用意的。玉堂哥说了,那只猫儿丢了湛卢脸上无光,定不敢从茉花村走。所以让我来接接你。”

“哦?”他倒不知道白玉堂竟然还这么替他着想,况且这接客的礼数,也未免太周到了点。

少女察言观色,看展昭的眼里明明写着不信,心下一赞,“真是个妙人。仁心侠骨,宠辱不惊。明知有诈,明知一片好心被人利用,却直到此刻仍不见半点恼怒,反是将我此番意图全全看穿了去。这般从容智慧,内敛谦和,偏又带了一腔豪情傲骨,真不愧是入得五哥法眼的人物。”

心中管赞,口上却不饶人。

“当然,玉堂哥还说了,你若是今儿还不找到这里,又或者胆小怕事,藏头露尾的,也就不用再关照你了。”

“这么说我还要多谢你的玉堂哥了。”

少女听得展昭言语中的不满,不禁咯咯娇笑起来。画影出鞘,剑光匹练,嗤嗤两声,断去了展昭身上的绑绳。也不来解他的穴道,一声“我们这就去找玉堂哥吧”,便向向着门外走了。似是料定了以自己的指力,展昭若要冲破限制不过瞬息之功。

展昭一笑,心想,这算是下马威么?倒真要看看那白玉堂还有什么花招。

这一想,竟是大有乐在其中的意思。

 

* * *

 

出得草屋,原先那老者和那胡烈已经备好了船支。

四人正要起锚,老天却忽然留起人来。

少女出屋时,天已转阴。山风微起。她同那胡烈商量了两句,转头对展昭说:“此处背山,水势最急,是以少人问津。看这光景,怕要变天,我们还是等看看再做打算,可好?”

展昭当然不会反对,这水上翻个船可不是闹着玩的。

半炷香的功夫,风雷之变已成。岸边狂风大作,山雨欲来。原本风平浪静的湖面涌起拍岸波涛,啪啪撞在山石上,声若洪钟。闪电破空,眼看暴雨就在顷刻。黄衣少女一嘟嘴:“今儿走不成了,改明儿吧。”

展昭见势强行不得,也不多言,跟着少女往草屋走去。看那老者和胡烈没有进屋的意思,也不便多问,想着他们定有自己的住处。

 

刚进草屋,便听屋外噼噼啪啪响起雨点打落的声响。展昭一皱眉:这一耽搁别要太久才好。

他看少女还是坐在那床畔,便也坐到原先的椅子上去了。

“展某还没有敢问姑娘芳名。”

“我姓白,叫白影儿。”

“姑娘莫非……”

“是啊,玉堂是我二哥。”

展昭听完,心叹一声“难怪”。——只是怕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从何时开始,自己这般在意白玉堂对月华的态度了。

白影儿似是能看穿他心思一般,吃吃一笑,心道,“这人果然是个醋坛子”。

 

两人便就这般有一句没一句了聊着。

待到晚上,风势渐小,雨也停了。却是涨了水,水势更湍了,仍是走不了。

白影儿等四人在岸边生起篝火,烤煮水鱼虾米,吃得好不高兴。正兴起处,忽听远处轰隆一声,不似雷鸣,倒似火弹炸裂之声。展昭和白影儿心头俱皆一跳,同时抬头向陷空岛的方向望去。却只见远处似有水柱忽起。接着轰轰几声,再度惊起水光无数。

隔了如此之远,还能闻得雷火弹炸裂之声,可见药量之大。只是这雷火弹是韩彰的专长,何以会在陷空岛炸开?

白影儿豁然起身,一跺脚,转头对着那老者问:“老郭,你从岛上出来的时候,另四位岛主可是已经回岛了。你给我老实交代了!”

那白发老者脸色泛白,嘭地跪下了身,颤道:“属下该死!只是……”

“只是什么?!”白影儿此时已有恨色,颜色一冷,目光如电,“还不给我说实话?!”

那姓郭的老者不敢抬头,只得哑着嗓子道:“四爷不让说。四爷说……”说着抬起头瞟了白影儿一眼,被对方一瞪又立刻低回头去,“四爷说……说若是五爷问四位哥哥可曾回岛,就回不曾……小姐明鉴,属下不敢相欺。只是四爷说了,卢大爷不曾回岛。所以……”

“好个蒋平!”白影儿银牙微咬——竟来同她玩这文字游戏。心中气急,正要发作,却听展昭在一旁道:“白姑娘,那雷火弹也未必是冲着五弟去的。何不等明日回岛上问明真相再做计较。”

白影儿横了展昭一眼,眉头深锁,贝齿在朱唇上咬了又咬,终于没有发作。将手上的食物一扔,气呼呼回屋里去了。

 

其实,展昭刚才虽是劝对方,心里却比对方更清楚,这雷火弹必然是用来对付白玉堂的。怕是徐庆蒋平这几日寻找三宝未有寸功,逼得极了。只是他谦冲惯了,不喜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对别人妄加怪罪责骂。

他看白影儿回房也不追去,自放下手中的吃食,扶起尚不知作何反应才好的郭氏老人,知会了声说小姐要再怪罪,让她来找自己便好,就离开岸边,自找闲地打坐休息去了。

 

蓦然,远处又传来一声轰鸣,不似先前响烈,却有破金断石之闷撼。展昭猛一睁眼,心中大恫。不由泛起担忧。

只是夜深岛远,纵极尽目力,仍是相望不得。只有心神不宁的苦苦熬了一个晚上。

想来,这怕是南侠纵横江湖以来,第一个如此担惊受怕的日子,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只有数面之交的少年。只是当时的他,尚未明白这其中的不寻常之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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