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工作室

【猫鼠猫】孰为一 30 by:小林可可

(30)

 

展昭回到府里时,已是上灯时分。甫一推开门,下人上前来禀告,展昭急忙往祠堂走去。

  祠堂设在卧室旁边,是一个小偏厅。此刻房内烛火明亮,传出案香氤氲气味,敞开的房门隐约可见一个略佝偻的身形正坐椅上。

  展昭跨进门槛,扶住那欲站起的老人双肩:“忠叔,一路劳苦,怎不在房内休息?坐着说话吧。”

  展忠摆摆手,还是站起身,绕过展昭走到蒲团旁跪下,看着对面案几上的牌位,两侧白烛燃得正盛,将牌位上的字照得清晰可见,他喃喃道:“老爷,夫人,老忠来给你们赔罪了。”说罢磕下头去。

  展昭见着,也默默走到旁边蒲团上跪下,深深一叩。

  展忠转头看了展昭一会儿,才启齿:“少爷,当年夫人得病,您服侍床前伺候汤药,直到夫人去世。夫人的临终心愿,您还记得吗?”

  展昭点点头,又伸出手欲扶起展忠。

  展忠固执的转过头,直直盯着牌位:“夫人生前未得见少爷娶妻生子,却没想到隔着黄泉路还要眼睁睁看着少爷和男人成亲。我愧对夫人啊……”说罢淌下泪来,年迈的身体微微颤抖。

  两年未见,如今近看展忠,他皮肤干涩,皱纹满布,已是又苍老不少,——犹如病榻上母亲瞬间衰老的容颜。展昭心中狠狠一酸,他看向母亲的木牌,再度恭敬的深深一鞠。抬首后,他慢慢开口道:“母亲,孩儿不孝……”说到这里垂下头,声音已是哽咽,不能继续。

  展夫人病逝时,展昭也只是不答人话,静坐守孝,展忠何曾见过自家少爷这番模样,他呆了呆,抹掉脸上眼泪,赶紧把展昭扶起来:“少爷,你……”

  展昭顺势托起展忠,又对着他单膝跪下。

  展忠立刻慌了,忙去扯他:“您这是干吗,您要折杀老奴吗?”

  展昭抬手止住他动作,目光恳切:“忠叔,你在我家三十余载,我把你当我的亲叔叔一般。如今你便是老宅子里我唯一的亲人了。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也请你过来。……希望你能观礼。”

  展忠也来不及反驳他,一径说着:“您快起来,快起来。”

  展昭一动不动,只是深深看着展忠。

  展忠心中乱成一团,他不禁脱口道:“我答应你答应你,少爷快起罢!”说完,他侧头看向屋外,长叹口气。

  展昭站起身,握住展忠双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也说不出话来。

  白玉堂打开门时,白锦堂打着空手,只身站在门外。

  “哥哥,你的行李呢?”白玉堂忙拉他往屋里走。

  “我昨日到的,因钱庄有些事情,就住那边了。”白锦堂面无表情的说道。

  白玉堂边走边观察着他,心中不安更甚:“那忙完也该住过来。”他掩饰一笑,“你我兄弟许久未曾叙话了啊。”

  白锦堂面上稍松:“还未处理完毕。”他停了一下,继续道:“你许久没吃过我做的饭了吧?”

  “你甩铲子做什么?把它放到锅里不就干了?”白锦堂站在厨房一角,对白玉堂指划着。

  白玉堂一身短打,正立在灶前热锅下油,准备炒菜。白福蹲着使劲拉风箱,室内一副红火朝天景象。

  白玉堂搁下铲子,过一会儿又拿起,另一只手把油倾入锅内,一边询问:“够了吗?”

  “你自己拿捏就好,这哪有一个准数。”

  白玉堂无奈盯着油壶,估摸差不多了,又急忙转身拿起碗里准备好的佐料倒入,青烟“刷”的冒起,他急退半步,勾起铲子远远刨了两下。

  白玉堂看向哥哥:“可以放水了?”

  白锦堂脸色已变得很难看,从鼻子里出了个声:“嗯。”

  白玉堂心中惴惴,舀水入锅,也不再询问。

  待水开后,他再度瞥一眼白锦堂,白锦堂自然没什么好眼色还给他。他只好端起生牛肉悉数倒入锅内,嘀咕道:“哪有这么教人做菜的。”

  白锦堂一瞪眼:“还不如我自己来做!”

  白玉堂不服:“我难得起了兴致给你做顿饭,你只是动口不动手的教教,有什么可气的?”

  “我看你这模样就来气!”

  白玉堂叫了起来:“是谁从小到大都不让我学的啊?”

  白锦堂哼笑:“人人一天三顿炊,这还要教?你白二爷聪颖无敌,无师自通的本事哪儿去了?”

  白玉堂索性不再辩,他指着案上的瓶瓶罐罐:“什么时候放盐?你说不说吧!”

  “……现在放。”白锦堂费了好大劲,才忍住给面前臭小子一个爆栗的冲动。

  几盘成果终于上桌,兄弟两挨着坐下。

  “卖相还不错。”白玉堂得意的拿起筷子,先夹一口到哥哥碗里,再夹起一口放进嘴里。

  只嚼了一下,他便顿住了。

  吐到旁边空碗中,白玉堂不甘心的再夹另一盘菜。

  这会倒是没吐,他勉强咽进肚里,把筷子放下,唤道:“福伯,让厨房再做两道菜来!”说罢看向白锦堂。

  没想到白锦堂并未停著,虽然没有细细咀嚼那菜,但还是一口一口的吞着。

  白玉堂惊讶道:“你怎么吃得下?”

  白锦堂头也不抬:“你做的菜,能吃就不错了,难道还能慢慢品?”

  白玉堂听了,突然感动起来。他再度拿起筷子,琢磨着再夹哪个。

  这时白锦堂的声音突然定定响起:“二弟,随我回金华吧。”

  白玉堂停了动作。

  “或者回你义兄的陷空岛。不管是继承家业还是那个闯荡江湖,我都由你选。”

  白玉堂盯看着桌上的菜,开口道:“哥哥,我信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白锦堂压抑着情绪:“你听我的,我就当没看到那封信。”

  白玉堂转首直视他:“哥哥,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白玉堂火起:“你就一点不能体谅我?”

  白锦堂啪得把筷子砸到桌上,霍得起身,指着白玉堂,气得浑身发抖:“你行这不孝不悌之事,还要出这大逆不道之言!你若不是我弟弟,我会这么忍着跟你商量?你简直让白家蒙羞!”

  白玉堂亦猛的站起,顶了回去:“我怎么就不孝不悌了?我怎么就让白家蒙羞了?你难道就没喜欢过人?凭什么这么说我?!”

  “好……好,你白大人做的都是对的。我一个市井商贩,没资格说你,我也不会再说你!”

  白锦堂转过身:“我就当没有过弟弟!”

  白玉堂朝他吼道:“好,你走,你走了我也就当没有过哥哥!”

  白锦堂的身形顿了顿,便消失在屋外。

  白福托着菜盘进来,桌上已没有了人,他目光朝地上看了看,便小心的退了出去。

  白玉堂靠着桌脚,瘫坐在地上,全身的力气都散了,他手抵着着胸口,一口气堵得几乎透不过来,想叫叫不应,想哭哭不出,头晕目眩间,一时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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